余华来济南了!
鲁网11月23日讯 初冬的济南,料峭而温柔。11月22日,这天的节气是小雪。老舍先生说,济南的冬天“最美妙的是下点小雪”。天空无雪,然而对于热爱文学的读者来说,最美妙的莫过于近距离接触他们喜爱的作家。11月21日、22日,著名作家余华来到济南,在想书坊和万象新天学校参加了读者见面会和讲座活动。他讲述他的写作,他的《活着》,他的生活,展现了一名作家的丰盈而厚重的灵魂。
写着写着就变了
比起多年来一直排在图书畅销榜前三名的作品《活着》来,作家余华这两年有些沉寂。他说,他已经近一年没有写东西了,今年的主要精力放在照顾87岁的父亲身上,鲜少出现在公开活动中。
即便是多年没有新作问世,余华的号召力依然非同一般。11月21日晚,在济南想书坊举办的“余华作品诵读会暨读者见面会”上,仅容纳100人的场地接收到4500余名读者的报名。活动开始前两个小时,早已有大批读者抱着余华的作品前来候场。他们大多站在拥挤狭小的场地中超过两个小时的时间,只为见到这个写出《活着》的影响了无数文学爱好者和写作者的作家。不同于追求流量明星和网络红人,读者们对余华的追捧是发自内心的赤诚和敬重。
“我写着写着就变了。”《活着》发表时余华33岁。如今余华马上到了花甲之年,他步履稍慢,语调和缓,衣着还是那么随意,眼神淡定而且温和,两鬓明显露出了斑斑白发。沧桑和理智不只出现在他的作品中,也显露在他个人身上。谈到作品从前期的冷酷尖锐到后期逐渐平和的原因,余华说:“生活在变化,世界在变化,我的年龄也在增长,对世界的认知也在变化。这些都影响了写作风格也在逐渐变化。至于以后会变到哪里去,我自己也不知道。”余华举例说,我们都知道马尔克斯是魔幻主义的代表作家,实际上他的《没有人给他写信的上校》是伟大的现实主义作品;而人们熟知的现实主义作家巴尔扎克,实际上也有很多荒诞的作品。
从《活着》《许三观卖血记》到《第七天》《我们生活在巨大的差距里》,作品的变化,余华将之归结于自己的成长。随着时间的推移,他内心的愤怒渐渐平息,开始意识到一位真正的作家所寻找的是真理,是一种排斥道德判断的真理。“作家的使命不是发泄,不是控诉或者揭露,他应该向人们展示高尚。”余华说。
把生活写出来就是好小说
生活中的余华和他的作品风格有些不一样。他淡定平静,亲和温厚。大概是习惯了这种读者追捧的热烈场面,夹杂着花白头发、面色疲惫的余华依然耐心地回答每一名读者的提问,不厌其烦地给每一本递过来的书签上自己的名字。交流过程中的余华,还难得地流露出几分幽默的气息。只是当听到读者或者记者提到有关文学的深入问题时,他的眼神里透露出专注和锐利。
新时报记者采访余华 赵林云摄
为何弃医从文?为何热衷于书写悲剧人生?这些余华回答过无数遍的问题,也在文字中反复提到过的问题依然是读者、尤其是年轻读者所关心的。面对万象新天学校的十五岁的初中生的提问,余华笑言“这个问题的答案版本太多,今天说一个新鲜点的”。“黑漆漆的口腔是世界上最没有风景的地方”,余华说,当作家还是比做牙医要有趣很多。他说自己从小生活在既简单又简陋的县医院宿舍,家对面就是太平间。“整天都有人的哭声,而且它旁边就是公用厕所,每次我去上厕所都得经过那个太平间。当时我就感觉到,后半夜的哭声特别多,所以当时在我童年的记忆里面有一个比较深的印象就是,人总是在后半夜比较容易离开这个世界。”海涅曾经写过一首诗,其中有一句说“死亡是凉爽的夜晚”,曾经在太平间睡过午觉的余华读了之后,感觉写的就是他的童年感受。
余华在济遭遇热捧
“生活永远是最大的,文学作品不可能大于生活。”余华说,因此不要妄图改变生活本来的面貌,把生活本来的样子写出来就是好作品。“用对待生活的方式去写作,小心翼翼地把生活写出来。”他还讲了一个小众作家的故事。与卡夫卡同时代的波兰作家布鲁诺·舒尔茨有一篇小说《父亲最后的逃亡》,讲述的是父亲变成了一只螃蟹,家人煮熟之后打算把“它”吃掉时,猛然发现那是父亲。于是家人把他放在壁炉上,上面盖上了天鹅绒的布。几天以后,家人发现“父亲”逃走了,逃走的过程中腿不断地脱落下来。“煮过螃蟹的人都知道,煮熟螃蟹的腿非常容易掉落。”余华说,小说题材看起来荒诞不经,实际上作家的写作经验和审美视野都是来源于现实生活。小说确实给了我们更丰富的题材和故事,但是不管是什么样的好小说,都是把生活呈现出来。
怀念的是文学,更是青春
余华这次来万象新天学校和孩子们交流,是继苏童、迟子建、张炜、欧阳江河、西川等著名作家后,第六位来到万象新天学校的北师大文学院驻校作家。和孩子们在一起的余华,也格外缅怀起青春来。
“那是一个只谈论文学的美好时代。”余华跟记者回忆起上世纪八十年代末和莫言、陈晓明、史铁生、马原等一起在鲁迅文学院学习的情况。如今当年一起热情讨论文学的那帮兄弟们,很多都成了中国文坛上声名赫赫的作家,还有拿到了诺贝尔文学奖殊荣的莫言和已经离世的史铁生。之所以格外怀念那个时代,余华说,不仅是因为文学,更因为青春。那是他的青春时代,刚刚走上文学道路,遇上一群志同道合的人,“连啤酒都没有,泡一杯清茶就通宵地聊天,充满热情地谈论文学。”余华说,那时不比现在,娱乐和精神生活相对比较贫瘠,除了文学也没有别的话题。回味起三十多年前和文学有关的青春岁月,年近花甲的余华脸上闪过几丝少年才有的纯真和愉悦。
如今,余华和朋友们更多的话题,是谈论到了这个年纪父母和自己开始面临什么样的疾病以及治疗。不过,余华在生活中依然是积极的,他知道“带货王”李佳琦,关注头条和抖音,关注中国发生了什么,世界发生了什么。在畅销图书排行榜上,他也关注那些在中国有广泛读者的外国作品,如《霍乱时期的爱情》《杀死一只知更鸟》《麦田里的守望者》等等。
喜欢余华作品的读者说,余华是当前距离诺贝尔奖最近的中国作家,他有一颗丰盈而厚重的灵魂,将生活的本质用他自己的独特的方式呈现出来,奉献给读者。“期待诺贝文学奖吗?”听到记者这么问,余华的嘴角闪过一丝浅笑,“任何文学奖不是你想要就能给的。”他说,世界上有很多优秀的作家获奖了,也有很多优秀的作家没有获奖,并不能以此作为评判一个作家好坏的标准。
新时报记者(左)与余华在一起
千疮百孔的生活,力透纸背的文字,顽强冷静的审美世界。在文学史上和读者心目中,余华早已是通过作品涤荡人们心灵、影响人们思想的优秀作家。(据新时报客户端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