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白石泉边话红楼》元春36 贵妃与尤二姐在身份性格上的相似性
作者:柳延秀
不管怎样,有人可能对尤二姐伏贵妃的死这一推论无法接受。贵妃是正宫娘娘,尤二姐是自己送上门的、不清不白的妾,她俩人怎么能联系到一块呢?
其实这正是《红楼梦》写作手法的高明,在注重写实的同时,越是真实的大事件,越借助轻歌曼舞、嬉笑怒骂来表述,不经意之处显风雷。贵妃和二姐之间除了在死法上有关联,其实还有以下三个共同点:
一、身份都不是正房。
封建社会的妻妾制,使众多女性心甘情愿地俯首于一个男性脚下,她们不仅被男性占有、驱使和奴役,而且还按社会制度、道德承认的方式划分为不同的档次;女性在承受男性驱使的同时,互相又进行着内部的你争我斗。
妻妾之间的相互倾轧,造成了无数女性的悲剧,成为了那个社会的牺牲品。书中周姨娘在赵姨娘死后,心里苦楚,想到:“做偏房侧室的下场不过如此!况他还有儿子的,我将来死起来还不知怎样呢!”
鸳鸯在嫂子劝她做贾赦的姨太太时,怒骂道“怪道成日家羡慕人家女儿作了小老婆,一家子都仗着他横行霸道的,一家子都成了小老婆了!看的眼热了,也把我送在火坑里去。我若得脸呢,你们在外头横行霸道,自己就封自己是舅爷了。我若不得脸、败了时,你们把忘八脖子一缩,生死由我。”
周姨娘和鸳鸯的话,点中了妻妾制的痛处和要害,无论周姨娘、赵姨娘、尤二姐还是贵妃娘娘,其实无不如此,令人深思。
二、都具有虚荣心。
尤二姐的结局,固然令人怜悯和同情。但分析原因,与她自己图慕虚容是密不可分的。她从贾蓉口中得知王熙凤身体多病且无男丁,所以轻信了只等凤姐一死,便接进去做正室的允诺,总幻想自己能够将正妻取而代之。
不顾小厮兴儿的好意提醒:千万不要去见王熙凤。她却执意道 “我还要找了你奶奶去呢”;如此自信的原因,就是相信凭借自己的美色和柔情,能将贾琏的心牢牢拴住。
及至被 “赚入大观园”,受尽屈辱和折磨,仍苦苦咬牙支撑,因为她还有一丝希望,已怀有身孕,仍幻想着“倘天见怜,生了下来还可”,但最终沦为任人宰割的鱼肉。
虽然找不着年贵妃更多的详细史料记载,但冯紫英像巫师一样歌唱:“你是个可人,你是个多情,你是个刁钻古怪鬼灵精,你是个神仙也不灵。我说的话儿你全不信,只叫你去背地里细打听,才知道我疼你不疼!”就是她最好的印证。
贾贵妃也好,年贵妃也罢,她们都应当聪明机灵,轻易听不进别人劝告,习惯背地里到处细打听;虽然她们像杨贵妃一样,赢得了皇帝的宠爱,但最终都因朝廷内部斗争,葬送了一切,到头一场空。
三、死前都面临巨大的生存压力。
尤二姐的压力,书中已经描述得很详细了,下面重点看年贵妃的压力。
一是来自敌对方的压力。年羹尧虽然是皇亲国戚,但相对皇室宗族,他毕竟是外戚妻党;年羹尧虽然深得皇上宠信,但相对满族贵权,他又是外族。由于年羹尧过度跋扈,除了皇上,目中无人,其来自敌对方的压力自然十分巨大。因此,即使雍正皇帝对年贵妃再百般宠爱,矛盾一旦爆发,也只能像唐明皇一样忍痛割爱,最终的痛,只能有贵妃一个人扛。
二是来自后宫的压力。后宫历来是众多佳丽争相邀庞,为了自己的地位和荣耀,不惜任何手段相互倾轧。后宫与朝堂一步之遥,保持着千丝万缕的联系,年羹尧在朝堂已经失势,墙倒众人推,年贵妃在宫中面临的局面可想而知。
三是来自家族的压力。一代功臣年羹尧,战功赫赫,犹在得意之中;转眼面临九十二条大罪,顷刻间年家面临灭顶之灾。此时此际,年贵妃能不为哥哥揪心?能不为娘家揪心?后来的娘娘夺锦、太监勒索、迎春被辱、夜宴异兆发悲音,其实都是贾贵妃影射的年贵妃死后各方压力持续不断的冲击波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