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白石泉边话红楼》元春37 解读七十回咏柳絮

  作者：柳延秀

  七十回《柳絮词》，是作者借助飞扬的柳絮，预示每个人未来生命的归宿，大多音调悲伤。

  史湘云是“莫放春光别去！”表达了一种惜春、留春的心态，是对现实挽留不住的一种无可奈何；探春是“一任东西南北各分离”，表达了将来面对骨肉分离、远嫁不归时，对亲人牵挂之情的无可奈何；宝玉是“落去君休惜，飞来我自知”，表达了将来弃家为僧，一切随缘而化的豁达心理。

  林黛玉是“韶华竟白头！叹今生谁舍谁收？”表达的是一种哀愁和悲愤，寄寓了自己对生命和爱情无能为力的惆怅和疑问；薛宝钗则是“好风频借力，送我上青云！”展露的是一种慷慨激昂，表达了自己不惜一切、附炎趋势的心理。

  而薛宝琴的词，更有些与众不同，众人都笑说：“到底是她的声调壮。”请看她的《西江月》：

汉苑零星有限，隋堤点缀无穷。

三春事业付东风，明月梅花一梦。

几处落红庭院，谁家香雪帘栊？

江南江北一般同，偏是离人恨重！

  1.汉苑：汉代皇家园林。汉有三十六苑，长安东南的宜春苑（即曲江池）水边多植杨柳，成行成列，但远不及隋堤成片成林，故曰“有限”。

  2.隋堤：隋朝的大运河堤，这里着重指江南、即江浙一带的运河大堤，柳树成荫，柳絮纷飞。

  3.三春：在书中多次出现，“三春争得初春景”“勘破三春景不长”等，指三个春天。

  4.明月梅花一梦：用了“梦断罗浮”的典故。《龙城录》记隋代赵师雄游罗浮山，梦见梅花化为“淡妆素服”的美人与之欢宴歌舞的故事，赵师雄从梅花树下醒来见“月落参横，但惆怅而已”。

  5.落红：落花，表示春去。

  6．香雪：喻柳絮，暗示景物引起的愁恨。

  注意这里几个关键词，“汉苑”指宫庭；“隋堤”指江南，包括苏州、杭州两地；“三春”“梅花”都指向了贵妃。众人看了，都赞叹道：“‘几处’、‘谁家’两句最妙”，宝钗却说道：“终不免过于丧败。”

  咏柳絮的时间是元妃四年暮春之际，对应雍正四年暮春。当时现实中的年家，年妃、年羹尧已经先后死亡，年羹尧妹夫、苏州织造胡凤翚，在雍正四年三月三十日与其妻妾三人在寓所自缢，年羹尧在杭州的官邸也被查抄。这样以来，所谓的“谁家”，不正对应了年家吗？所谓的“几处”，不就是京城、苏州、杭州等几处吗？

  了解了这些基本点，再看薛宝琴的咏柳絮：

  宫庭园林中的柳絮，零零星星，四处飘散；而江南大堤上的柳絮，铺天盖地，纷纷扬扬，白皑皑的一片。辛辛苦苦，贵妃三年，一切付出，结果像柳絮一样，都付给了东风，四散而去；明月高悬，月光如素，到头都是一场梦。

  京城、苏州、杭州，几处庭院，人头落地，血迹斑斑；这是谁家的门庭，挂着雪白的门帘，在默默致哀？江南江北的年家，处处都一样的凄惨啊；特别让送行的人，心中充满了无限的伤痛。

  请看，词中咏诵的这一切，多么地凄惨，多么地哀怨，多么地悲痛，这不正是宝钗说的“终不免过于丧败”吗？用这首咏柳絮词形成现实的年家，是多么地恰当啊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