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白石泉边话红楼》48通灵玉06 宝玉挨打的背后是对织造印章的追索

  作者：柳延秀

  三十三回宝玉挨打是书中重头戏。贾宝玉是家中的掌上明珠，捧在手心怕摔了，含在嘴里怕化了。这样一个宝贝，竟然经历了一次家庭暴力，差点要了命。为什么？

  一

  原因固然多方面，一是自己不用功读书，父亲贾政恨铁不成钢；二是金钏跳井，贾环恶意告状;三贾宝玉与蒋玉菡的来往，让忠顺王爷动怒了，这非同小可，贾政怒火冲天。请注意：

  一忠顺王爷很在意蒋玉菡。王爷的长史官追到门上，冷笑着告诉贾政，他们府里有一个做小旦的琪官，一向好好在府里，如今竟三五日不见回去。这琪官随机应答，谨慎老成，甚合王爷他老人家的心，竟断断少不得此人。听贾宝玉说蒋玉菡可能在紫檀堡，长官令就走了。看那蛮横的架势，如果找不到琪官，誓不罢休，一点面子都不给！

  二宝玉和蒋玉菡之间关系极其密切。两人不仅在宴席上相见恨晚，互换腰间的汗巾子；而且听长史令的意思，贾宝玉把蒋玉菡私藏起来了，满城十停人倒有八停人知道他们关系密切。

  三北静王也参与其中。在交换汗巾子时，蒋玉菡说这汗巾子是茜香国女国王所贡之物，昨日北静王给的。北静王把如此贵重之物赠与蒋玉菡，说明两人关系也十分密切。

  一句话，宝玉之所以挨打，关键是和王爷抢戏子。这种行为不是纨绔子弟简单的浪荡不羁，搞不好会牵动家族的根基，所以贾政下手特别狠。

  二

  蒋玉菡又叫琪官，名字很有内涵，可理解成其实为官，也可理解：棋子关键。所以，他不是一个简单的戏子，更不是一个简单的棋子，两个王爷都参与了争夺，可见重要程度。

  再看元春省亲时，点的第一出戏是《豪宴》，脂批：【伏贾家之败】。《豪宴》是明末清初的大剧作家李玉《一捧雪》中的一折，《一捧雪》讲述莫怀古一家人因为有一件宝贝玉器“一捧雪”，被奸臣严嵩的儿子严世藩一再追索，最后被害得家破人亡。

  纵观《红楼梦》前八十回，贾府受到有朝廷背景的人追索的事件，只有这一次，而且是唯一的一次，只不过追索的不是物而是人，是蒋玉菡；如果蒋玉菡是幻化的玉盒子，那一切都合情合理了。当然，围绕织造印章的争夺，忠顺王爷是觊觎方。

  三

  寻找时间坐标，宝玉挨打，发生在元妃二年五月初六，对应雍正二年五月初六。据《关于江宁织造曹家档案史料》记载，雍正二年正月，在曹頫请求三年补齐亏空后的请安摺上雍正朱批：

  “朕安。你是奉旨交与怡亲王传奏你的事的，诸事听王子教导而行。你若自己不为非，诸事王子照看得你来；你若作不法，凭谁不能与你作福。不要乱跑门路，瞎费心思力量买祸受。除怡王之外，竟可不用再求一人拖累自己。......若有人恐吓诈你，不妨你就求问怡亲王，况王子甚疼怜你，所以朕将你交与王子。主意要拿定，少乱一点，坏朕声名，朕就要重重处分，王子也救你不下了”。

  这个朱批至少包含三层意思：

  一是雍正对曹頫手下留情，批准宽缓债务事宜；

  二是雍正对曹頫比较关心，把他交与王子，告诫诸事要听王子教导而行，不要乱跑门路；

  三是雍正已经想到或感觉到了，有人会因债务事宜说事，恐吓曹頫。这种担心不无道理，一朝君子一朝臣，皇位更迭，面对新的政局，有人可能会打江宁织造印章的主意，而且这个人极可能身居高位，能在雍正耳边进言。

  事实上，雍正正月里充满信任的批语仿佛还在耳边，马上就有两个奏折的朱批，措辞严厉，充满了对曹頫的不信任。

  一是《关于江宁织造曹家档案史料》记载：同年闰四月二十六日，内务府总管来保奏，曹頫等三织造售参价银比历年均少，雍正谕旨：

  “人参在京时人皆争购，南省价贵，且系彼等取去后陆续出售者，理应比此地多得价银。看来反而比此地少者，显有隐瞒情形。”

  显而易见，雍正认为售参有猫腻。

  二是《关于江宁织造曹家档案史料》记载：同年五月初六，曹頫奏江南蝗灾情形并报米价折，朱批：

  “蝗蝻闻得还有，地方官为什么不下力扑灭？二麦虽收，秋禾更要紧。据实奏，凡事有一点欺隐作用，是你自己寻罪，不与朕相干”。

  看，两个时间前后相连的朱批，充满怀疑、充满不留情面、充满对曹頫的极大不信任。请注意朱批的两个时间：四月二十六日和五月六日，书中一个日子是祭饯花神；一个日子是宝玉挨揍，都浓墨重彩。

  短短四个月内，雍正态度产生了一百八十度转弯，据此可以判定，之所以产生这种不信任，极有可能是有人冲着织造印章来了，在雍正耳边说了曹頫不好的话。

  这样，围绕着对织造印章的追索，从四月底开始宴席上的暗示、打醮时的祈祷、贾政的暴怒，一场大剧，有哭、有笑、有打、有闹；虽然一连串的奇奇怪怪，但至此有了结果。